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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生>
第七天,上帝向土塑泥偶吹了口氣,於是泥偶被賦予生命,於是靈魂墮入塵世,從永恆中被放逐。
<現實與挫敗>
我哭鬧掙扎下來到這世界,我被剝奪了永恆的生命與萬能的神力與智慧,無論怎樣奮力抵抗,還是制止不了一切的改變。
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與聯結,我感到自己一無是處,似乎世上所有的美好都與我無關,我在陌生與蠻荒中闖蕩碰撞,我追求的不過是一份肯定罷了,愛情上的肯定,工作上的肯定,人際上的肯定,任何一種肯定都可以幫助我燃起一絲希望,任何一種認同都是我曾存在的證明,但是成功與我總是擦身而過,一次次的熱烈投入,一次次的殷切企盼,卻一次次被絕望吞沒,不禁對自己產生質疑,鄙夷自己根本存在的價值,我想即便是英勇如海格力斯,無懼如阿基里斯的勇士,都禁不起永無止境的失敗與試煉吧?那疑慮如深不見底的幽谷,深沉的黑暗遮蔽了未來,綑綁住雙腿,將自己困住,或許是害怕全力以赴後失敗的恐懼感,或許是承受不住殘酷的真相,所以總是留給自己退路,留給自己力不從心的藉口,留著逃生口,以便自己隨時從生活中,從現實中逃離。
但是我究竟還能逃往何處呢?逃往空虛還是逃往幻象?或是逃離肉體的束縛?我甚至懷疑自己是貪圖拉扯與煎熬過程中產生的痛苦而故意製造對立與衝突,畢竟煉獄赤焰的烙印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恐懼與僵持>
 我深知自己擁有力量,如果我想要成功,沒什麼能阻擋我,只是內心深處,有股無名的恐懼,一股頑強的反抗勢力,箝制我前進,我必須深入其中,了解它、面對它,才有機會戰勝它。
但我知道,這所有的無所適從與挫折感,那種害怕溺斃在幽冥的深淵之中焦慮,遊蕩在永無止歇的夢靨,卻又一次又一次的驚醒在另一個惡夢中,這種無止息的折磨,迫使我隨時處於瀕臨失控痛哭尖叫的精神狀況,恐懼以同普羅修斯式變幻莫測的型態反覆出現,撩撥內心種種的驚慌與疑慮,直到我崩潰為止,但最起碼,表示我已經觸碰到問題的邊緣了,我能做的就是撐下去,撐到它自己開口說話。
<黑暗中魅影>
又一次的由惡夢中,驚醒,醒來似乎還置身在另一個惡夢中,在深沉中喘息著、躲避著暗夜的獵殺,顫慄如同黑暗中的沉默無聲地蔓延開來,綿延至整片暗夜爪牙所及之處,那種心悸的感覺太過深刻,幾乎超過心臟所能負載的上限,處於爆裂的零界點,驚恐的感覺太過逼真,甚至能感受到脈搏急速起伏跳動,汗水涔涔而下,我清楚意識到這是夢,黑暗深處模糊的身影,如鬼魅般跟隨著我,我看不見它,但能感受到存在,腦波無意識的活動,眼球快速的翻動,氧氣的缺乏引發急促的呼吸,傳達至神經末梢,血管壁收縮,心臟只得快速跳動,增加輸血量,緊繃的神經,我的經脈似乎就要爆裂,我感覺我的一部分幾乎要掙脫肉體的禁錮飛昇而去。
<對話>
每晚我努力的保持清醒,企圖躲避黑暗的吞沒我的心智,逃避暗夜中不明的意圖,我股足勇氣嘗試面對暗夜中的魑魎。
我凝視著鏡子,看著瞳孔的深處晃動著藍色火焰,問到,「你是誰?」
「我是你眼中的你。」它緩緩道出。
「無法再化約的你,長久以來無法離去的原因,你是我僅存與真實世界唯一的聯繫,斬斷了,我將遁入虛無的太空中,我擔心失去我的你會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我察覺我的能量越來越弱,氣若游絲,就要熄滅了。我們本是一體的,互相牽引著彼此的磁場與能量的消長;當你與這片土壤的連結越來越薄弱,我便無以為活,越來越消退,我是被動的存在,依附你而生,唯有透過你的活動,才能供給我養份,儘管在你的認知裡,你是受我操控的,然而我倆之間存在的很微妙的關係,得靠你去領悟這共生消長的道理,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用盡千方百計,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圍塑你的形態,卻只得到模糊的輪廓,一縷即將消散的輕煙?」我近乎絕望地抽蓄著。
「你眼中為何有悲傷?我的消逝是必然的歷程,遁入這片幽冥中之後,我們才有辦法從渾沌中淬煉出晶瑩剔透的靈魂啊!其實你我本為一體,為求生存,為了保護我們不遭到殘酷現實的摧會,我的外殼長出硬繭,隔絕你我的感知,讓你感覺不到我的脆弱敏感,而今你因受挫退縮逃向內在,因而發現我的存在,你必須將自己埋入污泥中,感受這世界的污穢不堪,擁抱混亂,從渾沌中才能悟出這生存的道。」
東方漸白,辰曦驅走一室的晦暗,另外半個我也隨著黑夜的撤離而逝去。
<毀滅>
傍晚的天色灰濛昏暗,紅棕色的天空落下詭異的雨絲,冷清的街道只有寥寥可數的路人,撐著傘低頭疾行。整個城市上空籠罩著一層詭橘多變的薄翳,潮濕陰冷的空氣中浮動著不安的氣味,如同所多瑪和蛾摩拉被摧毀的那天,天空瀰漫著殷紅血色的肅殺之氣,嗜血的習氣與腐敗的腥臭引來一團棕橘色的邪氣在城市上空盤旋不去,徘徊在街頭的我,就讓這腥紅的雨水洗淨骯髒污穢的我,讓這疾駛而過的機械輾碎行尸走肉的我;一無所有的我還有什麼以失去?連靈魂都鄙棄的我,還有什麼好眷戀?
雨水模糊我的視線,呆立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中央,我已做好準備將牲品放在祢面前,隨時都可以取走這微不足道蜉蝣般卑賤的生命,我站在原地屏息以待這鵠候已久的終點,心跳隨著逼近的貨車加快速度,過去的一切一幕幕閃過面前,所有發生過的一切不過是我身上的一道碎片,突然一切靜止下來,我平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但是一閃而過的想法,擊潰了我的堅決,如果還有機會,我願意重新連結我的血脈與大地的關聯。緊閉雙眼的我猛然被推倒在地,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全身顫抖,淚流滿面。
<靈與性的結合>
「你沒事吧?」男孩擔心的問到,而我只是咬著下唇,低頭不語,渾身溼透的我,因為一絲寒意的侵襲,重新感受到四週的脈動,男孩遞出摺疊整齊乾淨的手帕,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
「我請妳喝杯熱茶吧」他若無其事的說著,彷彿我是的普通的女孩一般,「我叫陸希弗跟墮落的天使同名唷!」在他似曾相識的眸子裡,我看到一絲的希望的光點。
多諷刺,我竟然被撒旦所拯救,這意味著一樁魔鬼的交易嗎?只可惜我是個沒有靈魂的女人。
這段日子裡,對於我任性他隻字不提,只是陪著我,聆聽我的話語,我心想,我的意義之於他是有意義的嗎?這個念頭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在宇宙中劃出一道軌跡,因為他見證了我的生命,儘管別人認為我不足道,至少這世界上有個人曾這麼深刻的與我相知,這種深刻會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印記。
當愛神開始撩撥,我的心再度跳動,我的靈魂會因為愛更加的深遂,愛上愛以後的靈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在愛若斯和賽姬的擁抱當中,在愛和靈交纏之際,慾的美酒,從靈的原汁當中釀造出來,整個蒼穹為之顫慄,眾神為此傾倒,時空因而凍結,在擁抱當中獲得永生,永恆度量的強度不是時間而是強度─取決於心與靈融合的強烈程度,唯有透過愛才能爆發瞬間璀璨的花火,才能點燃生命的奇蹟,盤旋在內心的不只是一股氣,而是驅動軀殼的開端,而愛就在這狂野慾望的黑色亂流當中淬取而出,像瓊漿玉露,從靈魂的老舊橡木桶裡釀造而成。
<勇氣>
他對我說,「人的本質存在著根本的衝突,人既害怕孤單卻又不甘於平凡,不想忍受孤獨就得學著融入人群,接受相同的價值觀,採取相同的辭彙,處在這樣的團體,讓我們感到很安心,但是每個人擁有生物根本的差異,這種差異造就個體的識別,每個人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相對的這種秀異也產生了疏離感與冷漠,很矛盾吧?所以將人性赤裸的檢視化約後,全然的快樂跟本不可能成立。」
接著他收起戲虐的口吻嚴肅的說道,「你之所以感到孤單,是因為你感受到自己與週遭格格不入,你要珍惜自己的獨特,你是個勇敢的女孩,既然有放棄生命的勇氣,怎麼沒有勇氣征服它?棄權了你永遠不知道結果,勇氣,就在於作你自己,就在於展現完全的獨立,就在於愛你所愛,就在於發現自己感覺深處的根源。」
「瀕死的經驗給我很大的啟發,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卻將我的一生壓縮其中,當時我像是抽離在外觀看我的生命消逝,靈魂離開又重新注入我的身體。這才發現我從來都沒有認真的活過。或許看清楚人性的本質,參悟生死之後,可以更積極的擁抱生命。」
「我想你已經了解生命的道,相信你也具備足夠的勇氣來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重組再製>
夜的沉靜讓聲音有了意義,靜謐的星空懸掛幾萬光年外一顆顆的星球,閃爍著令人心騁神迷的光亮,亮度極高的小光點安分的燃燒著內部的氣體,絲毫不干擾黑夜的漆暗,夜空的沉靜也不覺星星太過嘈雜喧嘩,彼此和諧的存在於永恆的時空的向度中。
宇宙碎形的理論認為宇宙是由一團渾沌太虛開始分裂複製,無窮盡的擴張,每個分裂的個體擁有相似的結構,架構成無限的永恆,無窮的分化,最終回歸為一統。
在探索的旅途中,我遭遇了挫折,面對了幽暗的恐懼,正視真實內心的感受,內外激戰,分裂、破碎,我的世界徹底崩壞,當我從斷垣殘壁,破磚碎瓦中走出,新世界呈現在我眼前,蛻變後的我,以一種嶄新的角度重新審視這四周,失去讓我懂得珍惜擁有,愛人讓我重新獲得勇氣,重新連接我與萬物的血脈,重獲新生。體內有一股溫潤的光束流竄,浸淫其中,恍若置身在母親的子宮般安穩舒適,金黃耀眼的陽光灑落一地,照亮了外在的世界,提供萬物賴以維生的能量,內在的光輝驅散了遮蔽內心的迷霧,將軀殼洗滌的晶瑩剔透,近乎透明,我穿透我的軀殼向內看,我透過我的雙眼向外看,一切澄澈清明,沒有恐懼,沒有疑慮,現在的我,面對未知,懷抱著謙卑,並且能坦然的接受生命的試煉與變化。
望著浩瀚的星空,思緒漸漸澄明,最偉大的智慧其實就蘊藏大自然當中,透過身體的勞作去體會自己與萬物的關聯,尋求自己在宇宙中最安適自在的位置,我想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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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sieh aph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